博观约取，奇怪生焉

——赏廖光荣碑味楹联

覃兆梅

廖光荣先生是个有腔调的人！上海话讲“有腔调”即“有格调”，我借来用用，闲话廖光荣先生及其书法。

廖老师其人，颇有亲和力，对于志趣相投者。对于贤能大咖，他钦慕学习；对于比肩相抗且有缘者，他相交切磋；对于书艺晚辈粉丝，他不吝赐教，倾力抬举。在杨守敬的故乡，他倾力做着他以为该做的事——倡导“每天写字是最好的生活态度”，且身先士卒。他有责任，有情怀，有志趣，不为功利，甚至仗义疏财。

廖老师其书，颇有意趣，对于喜欢他的书风的人来讲。他博采广涉，真草篆隶，诸体兼擅；蝇头小楷，擘窠大字，收放自如。“师法自然之象，猎取万物之态”，“搜尽奇峰打草稿”。慕东坡其人其书，自号南坡，遍习其行书，几可以假乱真；居杨守敬之故里——宜都陆城，他深味其文化“品高学富”之奥义，深习其隶书，独具面貌；沉潜大篆传统，又以己貌出之；经年玩索名碑，尤以《爨宝子》《爨龙颜碑》为最，但求神似；又喜赏临无名墓志，汉砖，得其真趣……

“别裁伪体亲风雅，转益多师是汝师”，如今，他玩大了，弄出个似曾相识，又绝无仅有的样子来——“二爨”当家，又熔百家于一炉，由着自己的脾性，却又绝对从心所欲不逾矩！郑板桥主张临帖“师其意不在迹象间”，“十分学七要抛三，各有灵苗各自探”，化古为我，古为我用。其对联方笔为征，绝不圆弧，拙中藏巧，质朴天真。实不碍于滞，虚不失于浮。方则更方，长则更长，扁者扁矣，歪则斜乎，个性张扬。枯湿浓淡，欹侧方正，高矮胖瘦，虚实厚薄，相生相谐，匪无乖互，反而“奇怪生焉”，真个是结构奇巧，点画精妙。让看得懂的人心生欢喜，赏玩咂摸，爱不释手；让看不懂的人心生疑惑：这是不是传说中的丑书？

老师交待我们几个语文老师写点儿“感觉”，名曰“书法界外面吹来的风”，其实我还算“里面”的。我等因才疏学浅，不敢接茬儿。老师鼓励说：“尝试一下呗，就当看到一个怪物，它总有特点，你喜欢，厌恶，悲喜交加都是一种感觉。”也是哈，老师的这种碑味楹联，给人的那种视觉冲击力，怎么着都挡不住的，就是看不懂的人，也莫名地觉得颇有意思。我也写碑，以《张猛龙碑》看家，遍临元氏皇家墓志，兼习二爨，《李璧墓志》及《汝南王修治古塔铭》，常向廖老师请教。老师频频示范讲解，就没含糊过。奈何这许多年，却没得老师真传——仪态万方，古拙雅致，面貌常新，浑穆之中寓方雄、刚劲之中含空灵 ——但我偏偏就喜欢这个调调，所以我自己每每写个手札手卷，总喜欢央老师题个跋，顿觉满卷生辉，点石成金。很惭愧，把老师的教诲抛抛洒洒。老师一遍遍地示范，一遍一遍地讲解：咧……咧……咧……就闷写唦，不要弄得比比齐……状如算子……我依然“莫知要领，徒见成功之美，不悟所致之由”。究其实，“功夫在诗外”，老师是学工艺美术的，又好读书和思考，“腹有诗书气自华”，其书自然散发一种书卷气。何况，老师遍临碑帖，经年累月，已入化境，只道是寻常，我阅历浅，没那些字外功，便不易学。孙过庭言：“真不通草，殊非翰札，真以点画为形质，使转为情性。”那“使转”功夫是个高级玩意儿。有人说：“学书贵学法，学法当以古入”，强调的就是深习法则于名碑、名帖，大胆取意于小墓志、小造像、刑徒砖等，涉其形，博其趣。

鲁班门前不该弄斧，好在廖老师有言在先——写成学术味的东东就没意思了——正中我下怀，我只有“感觉”，形诸文字，好歹交个作业，博方家一哂！

（廖光荣，宜都市书法家协会主席）